台灣小妹,美國大姊

邱瀟君書寫異鄉心路

文:本刊編輯部

有的書「好看」,像一本輕小說,熬個夜就看完了;有的書「好玩」,翻看著各種新鮮的故事話題,像是週日和親朋好友踏青,圖個風和日麗;有的書「好難」看了後總不想往下一頁去翻,不禁想要再問一問讀者諸君,是這樣嗎?我會這樣嗎?你是這樣想的嗎?其實想說《台灣小妹,美國大姊》,這本封面喜慶艷紅的散文集,同時具備了「好看」「好玩」「好難」這三個特色。

作者邱瀟君,在大學時就出版過三本著作,當年的故舊同學提到她,總稱讚一聲「才女」。可惜才女大學畢業後一走出陽關,就在異鄉生活掙扎,把所有夢想打了個結。除了強迫女兒們學中文外,似乎已經不記得中文可以在生活中揮灑出多少不同的色彩。

人的一生命數,造物自有安排。一場疫情漫天而來,加州的封鎖令把在商場揮舞的她,帶回文學園區。離家 40多年後,往前看是鳥語花香的異國家園,回頭看是和歲月紅塵一起翻滾過的日日夜夜,瀟君趁著封閉在家,於是再拿起筆,寫下記憶的第一篇,是童年中伴隨長大的老長工「王永貴」,那個時代所有人共同的血、淚、汗和無語的歷史。

記得1950年代的台灣人,經歷了兩岸斷鏈造成的離散境遇、親情乖違之人倫悲劇,多少苦悶鬱積在心,無時無刻撕扯著他們內心最軟的一塊;有些人不願再去追訴不堪既往,徒讓傷痕累累的瘡疤再次沁血。有些人不會寫、不想寫;邱瀟君則以一篇篇文章,說出了他們在生命乖戾中爬梳的心聲,任千迴百囀的鬱結在內心緩緩流淌,終在不怨無悔的同理中被撫平消逝。

新聞系 4年,訓練簡潔洗練的文字。邱瀟君笑說:「幾位線上教我寫作的老師,一再要我在文章中加入、灑下更多的文學況味,我努力過了,卻做不到,就回頭專心寫自己的雜文了。」這些隨筆寫來的故事,讓整本書簡單易讀。

生活中的難關無可避免,作者總是笑咪咪以對,因為她從小在貧困艱鉅的家境中度過,養成了「明天總是更好」的心態。談起從當年懷著2500美金,踏出松山機場,到今日在美擁有許多房產的歷程,瀟君說:「出國 8年才湊足頭款買了第 1個房子,30坪的房子住了11位房客。」這些一路走來的過程,在《台灣小妹,美國大姊》篇章裡,寫的是華人在異鄉陌生環境中的摸索與攀爬,回頭看時,事過境遷,卻有著令人想要莞爾一笑的心情。

《台灣小妹,美國大姊》書中最為人熱道的 3輯:「房產記」、「老闆日」及「商不言商」,共收集了19篇文章;寫的是作者的經營理念,也讓我們看到另一種不同的生命哲學。看起來傻傻憨憨,一點都沒有女強人味道的瀟君,用自己毫無章法的邏輯對待員工、房客、客戶、朋友,常要人替她捏一把冷汗,卻又看她輕舟而過,忍不住問:「我也可以這樣做嗎?這些方法真的有用嗎?」真相就要請你自己翻開書來看一看了。

邱瀟君寫書時期,和媽媽病末時間重疊,幾篇敘述女兒和媽媽的故事,像三代人在後花園閑話家常,令人感懷。

儘管兩個女兒都是常春藤畢業,事業有成,而且和母親如朋友般親密,邱瀟君卻很怕討論親子這一部分,她認為:「父母盡心盡力,孩子也盡心盡力,但是人生中的這一塊,最是是非不明,無法說,不可說。」

在一次簽書會後,有位讀者跑來告訴瀟君:「我特別來聽你說〈假如時間可以重來〉這一篇。」瀟君只好坦承:「我不是親子專家,我只能和你們分享我的失敗和懊惱,讓大家可以借鏡,少一場衝突,少幾滴眼淚,我就滿意了。」

《台灣小妹,美國大姊》已於2023年12月5日出版,並得到第44屆時報文學獎「報導文學首獎」,這是一份完全意外的驚喜。得獎文章報導的是2023年1月21日發生在洛杉磯蒙特利市的一場無目標槍擊慘案,評審老師們卻看到文章後面,濃濃淡淡的呈現各種在美華人的孤獨。邱瀟君將 20萬獎金扣稅後全部捐出,她用自己不邏輯的邏輯解釋道:「文章被看見,被了解,就夠了。獎金是台灣的資源,應該留在台灣替台灣做更有益的事情。」

另外作品〈兩個饅頭〉也在12月得到金沙文學獎第 3名,對這個好消息,瀟君表示:「這篇文章寫得非常辛苦,在媽媽走後,才知道自己對媽媽的了解這麼稀少,所以拼著命也要把僅有的一點記憶寫下來。」總之《台灣小妹,美國大姊》的內容字字珠璣,讀之令人感懷滿滿,回味無窮,它是一本好看、好玩、好難得的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