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朦朧流動的圖景:繆斯與酒神的饗宴

戰後台灣現代詩劇的回顧

作者、圖片提供:解昆樺

編者註:台灣現代文學創作在戰後為華人文化開啟一道全新的曙光,現代詩、現代散文、現代小說等作品如雨後春筍紛紛崛起,也為島嶼的現代文化裝填了豐富的文本;然而大型「現代詩劇」創作,則與西方文壇一樣數量不多,但並非沒有,在短篇詩、散文創作中,仍然有少數詩人致力於卷上埋首書寫。詩人解昆樺出版了一本台灣戰後現代詩劇研究專書《繆斯與酒神的饗宴:戰後台灣現代詩劇文本的複合與延異》(學生書局),把這一條人跡罕見的詩劇作品匯集,進行學術性詮釋與評述,為台灣文學史頁建構了一道彌足珍貴的小徑,值得細細閱讀。

繆斯,分掌記憶、沈思與歌唱,三位一體的詩歌女神。希臘神話中的飛翼天馬曾蹬蹄破地而現湧泉,這湧泉之地其後遂成為了繆斯的飲水之地。飛翼天馬遨翔於天地蒼穹間,可說是一無拘無束的生命形體,但這對自由的隱喻卻是自石化蛇髮女妖梅杜莎那僵固的血液之中誕生。

梅杜莎如果象徵人生中逐次積累的塊礨,那麼,天馬自然象徵人飛越那沉重的輕盈可能,乃至於主體的存有意志。當繆斯低首啜飲那泊泊湧泉之時,隱喻詩所要細細品嚐,所要化而為詩內在本源的,正是那生命中必須負荷的沉重,與不容承受之輕。

繆斯後化而為九,分別為敘事詩、歷史、情詩、音樂、聖詩、悲劇、舞蹈、喜劇、天文。原歸隸於酒神戴奧尼索斯(Dionysus),後則配轄於太陽神。尼采(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 1844~1900年,德國哲學家)於《悲劇的起源》曾論及藝術創造的起源與目標有二:一則為理性的太陽神,一則為感性的酒神,兩神交會,於夢幻與醉狂間,激起了文藝的火花。酒神的感性引動了藝術奔放的動能,太陽神的理性則賦予藝術典雅的造型與形式,繆斯在其間遊走徘徊,恰呈顯了詩學觀的辯證,隱喻詩人於不同生命階段自身詩美學觀艱困的抉擇與融會。然轉就「文體」而觀,則酒神與繆斯的交會,實更深具興味。

冠戴常春藤、葡萄蔓和葡萄果穗的酒神,不只是因掌握窖釀葡萄酒的秘密而成為酒神,更因為酒對人心性舉止的鬆動脫軌,在理性與瘋狂之間,乃至於不同界域的精神轉換能力,而延伸出戲劇之神的身份。飲酒使人得醉得歡得狂,稍縱於理性束縛。宴飲之中,人們為戲,戲復又成劇。希臘人予以擴大,舉行酒神祭以戲劇饗之宴之,後來更形成了戲劇競賽傳統,酒神由此遂而另有戲劇之神的性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