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化印痕 〉追花時光

追花時光

作者:坦雅

喜歡搭慢火車。城裡的小火車站,尖峰時間一小時一班,離峰時段兩小時一班。這是我進波士頓最常搭乘的交通工具,車程五十五分鐘,沿途可見樹林、田野、船隻、海洋,因為景色優美,感覺路途不遠,從郊區到市區,不過是欣賞一場肥美的綠意和波光粼粼,然後,到站。
下車後,從北站大廳走到地下一樓,可通往橘線和綠線地鐵,根據目的地,我搭乘綠線抵達Prudential站。綠線是全美最古老的地鐵系統,車廂破舊,時常瀰漫怪異的味道,行進時,還會發出不甚悅耳的聲響,但這些缺點,絲毫未減損我與春天的約會。

出地鐵站,迎面而來的清香,使我想起April Green的詩不斷探索的主題:Bloom for yourself,為自己綻放,做一朵暢快呼吸的花。寫作對她而言,是熱情,是舒緩,是活在當下。寫作對我而言,是為了瞭解自己,直視內心紋理,誠實面對自己的光明與黑暗,也是為了瞭解世界,保持適當疏離去靠近世界的一種愛戀。

谷川俊太郎卻說:「如果可以的話,在愛裡忘記自我,那一瞬的你,像花一樣自然。」日子一天天回暖,公園草地上,松鼠捧著果實輕躍著,顧城不就寫了嗎?「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此時此刻,城市正以溫潤的線條包圍我,像一個全新的故事。與朋友會合後,我們一起翻開春天的書頁。

木蘭迎春
波士頓的春天,從木蘭花微笑的曲線開始,在這座內斂拘謹的城市,忽然間由一個水粉色笑點,蔓延成一片溫柔花海,寒冬至此,逐漸退散,春天穿著奢侈的禮服登場。每年四月初,先花後葉的二喬木蘭,在波士頓後灣區盛開,特別是聯邦大道、馬爾堡街和燈塔街,沿途皆是朵朵驚嘆,這一場奼紫嫣紅的花事,勾勒出市民幸福的輪廓。

其實,早春的波士頓氣溫仍低,即使陽光灑落,觸及臉頰,依舊感覺得到冰涼質地。然而,溫度不足以阻擋人們賞花的興致,每個人都能從木蘭發送的訊號,獲取屬於自己的靜謐。就像我們,兩個在花樹下追逐自己身影的女子,從聯邦大道的這頭漫遊到那頭,跟隨光線角度,記住木蘭閃耀瞬間,難以複製的美麗。經過漫長冬季,能以繁花的形式相聚,走進微香氣息中,與每一朵花細語,忽前忽後,忽左忽右,數著春天的節拍,與時光相擁跳華爾滋,心中充滿感激。

後灣區仍保留許多以赤褐色砂石或紅色磚牆建造的維多利亞式建築,這種十九世紀的房屋樣式與木蘭高尚的形象相得益彰,把波士頓市容妝點得古色古香。

我們皆穿裙裝,旋轉的花裙與一樹一樹花顏相互應答,春天的Q & A彷彿蓓蕾,微風輕拂立即舒展,一條街,繽紛的書簡,我們在心靈翻開古典花園。我慣常攜帶老相機出門,隨意捕捉詩意的瞬間。尤其,駐足於春天的肋骨,周遭新綠持續顯影,不自覺會多拍幾張。許多心情沈澱成花開的漣漪,在快門和快門之間,搶拍時間的定格。這抹微笑和下抹微笑之間,我們留住風,留住自然捲的雲朵,留住空氣中淡淡的甜味。

 

本文選自《生活潮藝文誌》第十七期,值得對電影、藝文有興趣的年輕人關注,各大網路書店現正販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