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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動的火焰,幻妙的精靈

薛喻鮮

透過跳舞的眼睛看全世界

作者:劉華鯨 圖片提供:薛喻鮮 攝影:施柏翰、郭政彰、陳柏瑋

如果生命的每一秒都得重複無數次,我們就像耶穌基督釘在十字架上那樣,被釘在永恆之上。──薛喻鮮(引自2022.5.14中央社新聞)

前不久,舞蹈家薛喻鮮率領的台灣精靈幻舞舞團,以作品「卡門波麗露不朽的」中的「永恆的回歸」榮獲第31屆西班牙舞蹈及佛朗明哥大賽團體組第 1名,成為今年度唯一入圍並獲得首獎的亞洲舞團。薛喻鮮在舞台上像是一朵流動的火焰,散發著無盡的光與熱,撼動了世界舞蹈界。一個台灣女孩如何獨自前往異國習舞,並取得優異的成績,回國貢獻所學,可以說是一個傳奇,當你了解歷歷如繪的往事,不難洞悉薛喻鮮舞台下的人生,同樣精彩而迷人。

說到西班牙舞蹈,大部分的人都會聯想到佛朗明哥。事實上,西班牙舞蹈還有許多不同的面貌。有傳統形式,展現民族狂野與真實情感的舞蹈;也有古典形式,舞蹈風格優美而典雅。「比如西班牙地方舞蹈(Folklórico)即是西班牙各地區發展出的舞蹈,帶有強烈的民間色彩;古典西班牙舞蹈(Escuela bolera )則需要很強的芭蕾技巧,帶有古典的韻味。」(王萌,2006:50、51)薛喻鮮在西班牙所受的科班訓練,使她能夠全方位掌握各種舞蹈類型。

至於大眾所熟悉的佛朗明哥舞蹈,是由當時的羅姆人(吉普賽人)、摩爾人、猶太人、阿拉伯人等民族,在西班牙南方因為政權輪替關係,不斷被迫遷徙與流浪的過程中,吸收並融合各民族文化特質,產生的藝術形態。這些民族藉由歌跟舞蹈去宣洩生活的苦悶,所以呈現出來的舞蹈很樸實親民,舞蹈中包含了踩地板等動作,並搭配融合滄桑的嘶吼的歌曲,歌詞簡單,但蘊含很真實的情緒,他們透過音樂與舞蹈來宣洩生活的苦難、悲憤、快樂與渴求的慾望和追尋自由與幸福。

佛朗明哥包括三種相互關聯的藝術:「cante(歌曲)、baile(舞蹈)和toque(吉他演奏)。」(Ruyter,1997:85)除了舞蹈肢體表現外,歌曲的曲式也是佛朗明哥重要的一環,三者相互搭配,更能展現西班牙舞蹈裡多樣化的情感。霍塞.卡洛斯(Jose Carlos de la Luna)在1953年曾按照歌、舞曲表現出來的風格,將佛朗明哥分为三大類:「大調、小調和中調。大、中、小調的區別在於舞曲所表達的情緒的不同。」(王萌,2006:39)「大調中包含孤調(soleares)、斷續調(siguiriyas),曲調較為悲傷低落,歌曲中帶有孤獨、消極,怨嘆人生之情緒。小調則是帶有輕鬆歡愉,曲調輕快、節奏鮮明,主要歌頌生活中喜悦之事,包含是喧嘻調(bulerias)等。中調則是介於大調與小調之間。」(何雅沁,2014:135)不同的調性的曲式,呈現出來的舞蹈狀態與舞者詮釋的生命狀態都會截然不同。這是佛朗明哥最為獨特的核心。

天生舞者
薛喻鮮談起自己對舞蹈的熱情,笑著說這可能要回溯到出生以前,就喜歡在媽媽的肚子裡跳舞動來動去,早就注定要成為舞者。她的母親是台灣頂尖的西班牙佛朗明哥表演藝術家賀連華,在學舞風氣尚未盛行的二戰戰後年代,苦心積極引介異國文化進入國門,薛喻鮮從小耳濡目染,跟著媽媽學舞,在懵懂的年紀裡,就立志要當一名舞者。

由於媽媽深知做為舞者的甘苦,曾在薛喻鮮小時候跟她說:「鮮鮮,我們不要跳舞好了,你那麼聰明,你可以當建築師啊,當老師啊,當醫生啊。跳舞很累,很辛苦。」那年才五歲的薛喻軒,聽了這番話,竟開始掉眼淚,對媽媽說:「媽媽,我那麼喜歡跳舞,你為什麼不讓我繼續跳舞。」從有記憶以來,薛喻鮮就非常熱愛跳舞,認為自己唯一擅長的就是跳舞,也一直懷抱當舞者的夢想,跳舞在她的生命中似乎從來沒有動搖過。

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歲月,薛喻鮮直率地說:「我國小階段因為經歷爸爸媽媽離婚,有時還目睹家暴的情況。所以其實我對於童年的記憶,無論是在家庭或學校,都不是那麼完整,不是那麼幸福。或許每一個老師都比較喜歡功課好長得好看的孩子吧。嗯,我偏偏就不是功課好的孩子,小時候也沒有長得多好看,就只是可愛型。」爸爸因為做生意失敗,負債累累,無法提供經濟上支持。再加上薛喻鮮當時年紀太小,父母雙方的家族成員都反對她出國學舞,只有外公跟母親強烈支持。外公原是一位老兵,從古坑國中教師的職位上退休。薛喻鮮說:「我覺得我外公很有世界觀,他說:『把我的棺材本拿出來,也要讓我的孫女鮮鮮出國。』由於媽媽是跳舞的,又要做創作,教課的時間有限。我們家其實沒有那麼好的經濟能力,可以去支付一個小孩出國。」

家庭與校園生活不完整,培養了她早熟的個性。能讓她忘卻這一切不愉快,唯一是與跳舞相關的事情。第一件事是上跳舞課,當她扶著把桿,開始跳舞時,所有在家庭裡、在學校裡的不愉快,彷彿都能隨著音樂、舞蹈、汗水一起流逝。第二件事是跟著媽媽去巡迴演出,只要是在外面巡迴的日子,她都會非常興奮。只要能跳舞,薛喻鮮彷彿就能風雨無阻,沒有任何畏懼。

11歲時,薛喻鮮跟著媽媽及媽媽的舞團團員一同到西班牙。短短一個暑假,在西班牙上過各種舞蹈課,也到各地看舞蹈演出,小至酒館,大至劇院。描述起這段回憶,薛喻鮮說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次看國家舞團演出時,舞者們從劇院走出來的畫面,印象深刻。當時還小小年紀的她看到這個畫面就被震懾,下定決心自己有一天也要與這些舞者一樣。

那年跟著媽媽在西班牙上舞蹈課時,曾到一間叫Amor Dios(上帝之愛)的舞蹈教室學舞。這間舞蹈教室,聚集許多優秀的佛朗明哥舞者和藝術家,擁有最優秀的師資,是許多外國人想來朝聖學習的地方。在那裡,薛喻鮮遇到她的第一位西班牙舞蹈老師Paco Romero,老師看完薛喻鮮跳舞後,對她媽媽說:「你應該要把你的女兒留在這裡,趁現在她還年紀那麼的小。」他很看好薛喻鮮的能力,相信她一定能考進舞蹈學院。

作為舞蹈前輩的媽媽,年輕時也曾在西班牙學舞過,雖然因婚姻而未能完成學業,但她深知若想成為一名專精而傑出的舞者,一定要提升身體的成熟度跟專注度。把握住在國外深造的機會,勇敢去闖,則是不得不走的路。西班牙旅行結束後,回到台灣,媽媽就默默的開始指導薛喻鮮,幫助她準備入學考試。

本文選自《生活潮藝文誌》第十八期,值得對電影、藝文有興趣的年輕人關注,各大網路書店現正販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