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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琅女聲.迴盪交響

「秋以詩Choice&Joy」詩歌音樂會側記

作者:劉建志 圖片提供:秋以詩詩歌音樂會

2022年9月30日午間,台大文學院大廳落下片片黃葉,灑滿秋意。女詩人的書房向觀眾敞開,秋光爛漫中,傳出陣陣詩句與樂聲。我們坐在女詩人的書房中,聽她們朗讀,訴說人生的Choice&Joy。這場詩歌音樂會由台大文學院主辦,台大音樂所承辦,財團法人榮後文化基金會贊助,結合現代詩與音樂聲情之美。

中國文學抒情傳統中,「傷春悲秋」乃是一種潛規則,但對女詩人而言,秋天卻未必是悲傷、蕭瑟。洪淑苓、張芳慈、尹玲、顏艾琳、崔舜華這些詩人們,齊聚在書房中,談論她們對秋天詩性的想像與抉擇。在她們才情各異的詩作中,表現秋天的種種變貌:詠嘆中帶著幸福的質地、中年人生豐收的象喻、巴黎甜點與異國沙漠的奇景、漫無方向的衝撞、或是一襲美麗的披肩、一襲詩意。從這些繽紛的詩句與樂聲中,傳達出詩人在豐收之秋的喜悅。

詠嘆秋天
步入文學院正門大廳,迎面看到一條粉色長巾,連接舞台與觀眾席,長巾上灑滿形色各異的落葉,點綴秋意。這個佈景想法為張芳慈所提供,長巾的物理延伸打破舞台與觀眾的隔閡,更表現女詩人書房向觀眾敞開的意圖。舞台陳設一桌三椅,桌上擺放著女詩人的詩集,與一盞綴滿寶石的華燈。女詩人在雅緻的書房中,讀詩、寫詩。

節目由樂手江浩綦的中阮演奏曲〈酒狂〉拉開序幕,〈酒狂〉為作曲家劉星改編自古琴曲的作品,描述正始詩人阮籍藉酒、樂抒懷之興。江浩綦在選曲時,注意到這場演出的詩歌內容多是為女性發聲。這與他在研讀〈酒狂〉曲解時有異曲同工之妙:女詩人對「女性」定位的想像,與竹林賢士對自我之追求;「書房」空間與「竹林」空間,都有互相對話、補充的意趣。〈酒狂〉酣暢淋漓的表現,正為女詩人的詩歌鋪墊。

〈酒狂〉樂聲漸歇後,洪淑苓身著一襲湖水藍的衣服,搭配中阮琴音,步入書房,朗誦〈秋的詠嘆〉一詩:
走在秋的樹林
我撿到一片歎息的葉子
它說,幸福總是擦肩而過

五節芒爆發一串串詩句
都市深巷廢土堆上
孩童 撥弄昨日埋藏的彈珠

仰望流雲
一架飛機劃破天幕而去
時間 原來都是向前的姿態

睡在秋的月光下
我被沁涼的露珠喚醒
它說 完美的句點也是幸福

詩中意象細緻而流麗,五節芒、孩童的彈珠、飛機、流雲、露珠、落葉、月光,藉由這些意象點綴,醞釀秋天的氛圍,與女詩人對時間的省思。洪淑苓在朗誦詩句的段落間自在走動,時而輕觸桌面的詩集,時而撫弄雅緻的寶石燈,動作優雅而溫柔,充分表現女詩人重視生活質地的一面。搭配〈秋的詠嘆〉詩句:「撿到一片嘆息的葉子」,在朗讀結束後,洪淑苓走到台前,拾起一片落葉,帶著豐收的笑容,彷彿拾起整個秋天的幸福。

懷念杜潘芳格與蓉子
韋應物:「懷君屬秋夜,散步詠涼天。」秋天,宜於懷人。在這場詩歌音樂會中,洪淑苓與張芳慈以詩歌懷念前輩女詩人杜潘芳格與蓉子。張芳慈以客語朗誦杜潘芳格的作品〈聲音〉。這首詩以女詩人獨到的眼光,講述一段受壓抑的歷史。杜潘芳格為新竹客家人,早年接受日本教育,以日語創作;1965年加入笠詩社,開始以中文創作,她曾經歷國民政府的「國語政策」,在〈聲音〉這首詩中,便表達這段母語被雙重壓抑的心路歷程:
不知何時,唯有自己能諦聽的細微聲音
那聲音牢固地上鎖了。

從那時起,
語言失去出口
現在,只能等待新的聲音,
一天又一天,
嚴肅地忍耐地等待

杜潘芳格以堅毅的態度面對人生的處境:「一天又一天/嚴肅地忍耐地等待」,顯示出女詩人溫柔堅定的態度。張芳慈朗誦,更藉由詩歌跨越生死界域,細膩體會前輩女詩人的心境。

洪淑苓則是朗誦蓉子作品〈我的粧鏡是一隻弓背的貓〉,蓉子本名王容芷,被譽為詩壇「永遠的青鳥」,余光中讚賞她為「詩壇上開得最久的菊花」,她的詩溫暖、靈動、雍容,充滿對生命的省思,與女性嶄新形象的書寫。蓉子以這首詩省思女性「被觀看」的命運:粧鏡不住變換眼瞳,使女詩人的形象不停變異。貓弓背、無語、寂寞,被粧鏡的單調、粗糙限制,表達女性被框限的處境。

我的粧鏡是一隻命運的貓
如限制的臉容 鎖我的豐美於
它底單調 我的靜淑
於它底粗糙 步態遂倦慵了
慵困如長夏!

捨棄它有韻律的步履 在此困居
我的粧鏡是一隻蹲居的貓
我的貓是一迷離的夢 無光 無影
也從未正確的反映我形像。

洪淑苓朗讀這首詩,顧盼之間帶著貓機靈、慧黠的神態,更將詩中女性的豐美、靜淑表現地淋漓盡致。蓉子的粧鏡雖未反映她正確的形象,但在洪淑苓的朗讀中,似乎讓詩人之美款款走出鏡中,步上舞台。

向前輩詩人致敬的這兩首詩,表現她們以詩溫柔、堅毅地突破傳統框限,寫出女性生命處境的堅持。在女詩人房間中,詩句成為溝通媒介。於是,被牢固上鎖的聲音解放了,困居於粧鏡的形象重生了。在秋日詩的饗宴中,展現雍容華貴的女詩人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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