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旅人
靈歌
過程是顛簸的真實
文:朱介英
一條河勒緊一座城
誰是呼吸的船(靈歌,2023,題贈書《破碎的完整》兩行)
閱讀靈歌新詩,跟著他的詩路邁進,彷彿走在破碎與完整當中,那一條冷擬的甬道,一步一句讀,一聲一驚嘆,循著節奏和旋律建構的「模進」(s equences)踱蹀而去,不免發覺距離終點僅一步之遙的地方卻是起點。他的詩句裡有濃濃的時光與旅途的糾纏。
暮光地帶
現代詩的意境有很多註解,莫衷一是,卻有個觀點是所有閱讀者的最小公倍數──「意識的直覺」(conscious intuition),從字面上解讀,那些詩句所營造起來的意象,完全處於一種只有夢境才出現的「模糊地帶」(twilight zone),企圖用理性去了解與接受,好像讓AI機器人執行纏綿悱惻的情愛過程;聆賞詩歌,沒有人會想用邏輯剖析、歸納與演繹以獲得潛航於心靈藍海中的樂趣,詩人費盡心血逐字推敲,營造深邃、美好的境界,需用純感覺去碰觸,用直覺去體會,才能真正地墜入意象深淵,求取心靈共振;英國生物學家、神經科學家弗朗西斯.克里克(Francis Crick)在著作《瘋狂的追尋》(What Mad Pursuit:A Personal View of Scientific Discovery)中一項主張:「心靈不在DNA裡面(mind is not in DNA)。」(洪裕宏、高涌泉,2019:15)名言,說明人類接受遺傳,並不包括後天所發展出來的行為,這些特質並非被經由去氧核醣核酸轉錄過來的,但是這句話卻只說對了一半,因為科學無法解釋「直覺」的型態,而直覺卻隱藏在模糊的意識地帶,直覺也是唯一可以打開文學與藝術所具有的心靈共感之鑰。
靈歌的新詩創作之路李進文在靈歌著作《前往時間的傷口》序文中說道:「靈歌後期的詩,意象輕盈,跳接有勁,餘韻於空隙間流轉……。有了生活的歷練,才能造就詩風的轉變……。」(靈歌,2023:9)說明靈歌創作之路有一段時期專心從商,從1998年至2015年之間移民紐西蘭,未曾在國內生活,也因此減少了創作的濃度,2015年決定退休舉家遷回台灣後,才開始重拾新詩創作之路,因此他的創作階段便逕渭分明,從早期一躍進入後期,而近幾年因為歷經去國的經歷,以及對歲月飛逝、逆旅在外的愁思,回國後的詩風呈現更成熟、更深刻、更熾烈、更鮮明的風格,尤其是「時間感嘆」與「旅途滄桑」兩大主題,幾乎貫穿著後期詩風的主幹。
靈歌詩風的轉變跟他個人的成熟階段有關,包括生活歷練、逆旅反思、生命本質探索、存在意義思考以及宿命與價值觀的重塑,在歲月磋跎過程中不斷著床與延伸,退休回鄉後空出一段時間的咀嚼與反芻,一舉進入成熟境界,這從李進文的分析:「他在〈時間倒敘〉中,以生命的四個階段倒敘──『蒼涼』、『問句』、『漸暖』、『青春』,時序從晚近到遙遠的青春,他冷靜地告解、他質問飄緲的壯志、他體會順遂時的冷息、他反芻青春的不安……彷彿,他只對自己的倒影述說,而倒影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往事。」(靈歌,2023:15)
上述者兩段話語清楚地顯現詩人的創作心路歷程,鮮明地述說出一種經歷成長、成熟歲月,應有的心境,唐代詩人劉長卿的五言律詩〈新年作〉:「鄉心新歲切,天畔獨潸然;老至居人下,春歸在客先;嶺猿同旦暮,江柳共風煙,已 似長沙傅,從今又幾年。」靈歌詩風轉變,成熟的讀者或創作者均能從他詩中,傳達出來的「時間旅人」與「旅途滄桑」兩大主題,經由共同的感觸得到答案。
每個人都是歲月的旅人,一出生便朝來時之路前進,生命是一趟崎嶇顛簸的圓,當您到達終點那一刻才體會到原來最遠之處竟是起點。過程是一種穿越,一種累積回顧的「迴路」(loop),在生存的迴路中走著走著,那從子宮裡帶出來的本真方程,一直不離不棄地依附在個體的細胞核中,以集體通感的能量指揮著個體的命運,這個測不準的元素是摸不著、觸不到的冷能量,是無聲之聲,是無形之形,您再怎麼出走,始終走不出宿命的迴圈。
本文選自《生活潮藝文誌》第二十三期,值得對電影、藝文有興趣的年輕人關注,各大網路書店現正販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