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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子文學專題

夢的螺旋

解讀戈蒂耶小說「阿莉雅」的「封閉循環迴路」

作者:鄭媛中

作夢是每個人日常的生活體驗,每當入夢,總會有一連串虛幻情節,透過影像、聲音、感覺和思維等感官刺激,具體而真實的在腦海裡呈現。夢境是一種既虛幻又真實的體驗,夢醒後片刻便被記憶抹除,這種「記憶抹除」是在清醒狀態時自動執行,但有時,抹除後的記憶會突然從潛意識裏蹦躍出來,耐人尋味。人們對夢的內容、機制與作用還未全盤了解,但夢這個主題始終吸引著古今中外藝術家、哲學家、科學家、心理學家、文學家等人的注意力。夢的內容可能貼近現實生活,也可能是變異或扭曲的超現實影像,夢的主題也各不相同,包括探險、愛情、奇幻、恐懼或是渴望等包羅萬象,那麼真實,又那麼虛幻。

上古時代的社會結構由智者與宗教主宰著世界,對夢有初始的紀錄,可以追朔到五千年前的古希臘以及古羅馬時代,美索不達米亞地區出土的一塊粘土板記錄著人們的信仰,他們篤信亡者的信息會利用夢與占卜來傳遞,並擁有預知未來的作用,並被族群精英用作統一群眾,鞏固領導權力的工具。隨著時代更迭,在不同文化背景下,世人們對夢的含義有各式各樣的詮釋及看法。到了近代西格蒙.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創立了一套夢的理論和解釋,精神分析學派也隨之誕生;在他的著作中,他將夢解讀為人們心靈深處的欲望和焦慮的展現,與被壓抑的童年記憶或者慾望息息相關,尤其是涉及最原始的生命繼絕存亡,以及追求快樂原則下,與生俱來的原生基力(libido)不但是左右人們成長、茁壯的初始動力,也是夢的深層作用力之源,夢是探討生命真實與價值的唯一符徵。

「榮格(Carl Gustav Jung)心理學把夢看成自然的、具調節性的心靈歷程。」(Hall, James A. 2006 :37)難怪當我們從惡夢中醒來時,會覺得僥倖;當我們從美夢中醒來,卻倍覺遺憾,夢是潛意識裡的加密壓縮檔案,驀然掉落在意識層的電影院中放映出來,對「清醒自我(waking ego)有所侷限的視野做出補償。」(Hall, James A. 2006 :37)榮格指出夢中常見的母體,哀傷是與宿命並列在一起的潛意識核心,他說:「哀傷的歷程會自然出現在夢裡,比較單純的哀傷,已死去的所愛之人於夢中彷彿依舊活著,這種夢的頻率會隨著哀傷的歷程走到健康的終點。」(Hall, James A. 2006 :138)感情是一個人生命的本質,愛情更是一輩子不可磨滅的記憶,記憶體是一面牆,讓個人的想像力在歲月上塗鴉,時間一若熊熊烈焰,把記憶烘烤成一盤扭曲的漿糊,偏偏夢卻是藝術家、文學家、說故事的人用來編織故事最輕便的材料,而在歷史中寫下許多可歌可泣的作品。

很多詩、辭、歌、賦譜寫著夢的情思,哲學家J. G. E. 瑪斯在《試論熱情》指出:「我們最熾熱的熱情指向我們最常夢見的那些事物。」(Freud, Sigmund. 2016 :8)夢境中的材料來自清醒時的真實,夢中的活動則來自不清醒時的想像,我們不難從許多詩情畫意的作品中體會。觸手可得的上海時代曲,如〈兩相依〉、〈夢裡相思〉、〈初戀女〉、〈魂縈舊夢〉等作品,都以夢來傳達對失去的戀情熱切期盼,比如由戴望舒作詞的〈初戀女〉歌詞悠悠地述說著:
妳牽引我到一個夢中
我卻在別個夢中忘記妳
啊……我的夢和遺忘的人
啊……受我最初祝福的人
終日我灌溉著薔薇
卻讓幽蘭枯萎……

歌詞中流露著對愛人的癡情與執著,透過夢作為媒介,在夢裡期待著情人出現。夢不只是虛擬的故事安排,更像是對於現實生活的彌補與實現;完美的故事總是出現在虛幻情節裡,在想像得到卻觸摸不到的安排下,夢變成為心靈最佳的載體,承載著人們的期待,許多埋藏在內心的悸動就能透過這種機制,清楚呈現了做夢者的心理運作,投射出其心理最深層的渴望。

夢是一場毫無邏輯可言的敘事,但是經過分析與解釋,夢是記憶的碎片,含有意義的元素,它在人類意識場域中運作,它的位址被寫在封閉的循環時空迴路當中,這是有根據的。

本文選自《生活潮藝文誌》第十期,值得對電影、藝文有興趣的年輕人關注,各大網路書店現正販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