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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仍須載道

唐捐

以詩史研究者身分談創作

文:劉曉頤 攝影:本刊編輯部

前言
從台灣五年級詩人群象,或是從「學院派詩人」系譜觀之,現任台大中文系教授唐捐,均萃異其中,且在風格上悖反於當代藝文族群。堪稱語不驚人死不休,唐捐的文字濃稠、詭奇、辛辣,具高度辨識力與穿透性,閱讀他的作品,在寂靜中,冷不防爆破的笑點尤為他的特長,然而背後內涵卻深沉,像黑夜臨風的拓碑,以鏤刻的經典屹立由遠古迆邐而來。唐捐的文字風格被歸類為世紀末或後現代詩人,他站立在現代主義、網路語言逐漸模糊文類邊界,表面的笑點,往往指向更深層的悲哀,而悲哀又昇華出盪滌的力量。他相信:「唯有正視悲哀,我們才能在世上找到真正的愛與生存的力量。」

學院派詩人唐捐認為自己更準確的定位應是「詩史研究者」,他經常擔任國內各大文學獎評審,國內文學獎的獲選作品,多半具四平八穩的制式風格,但唐捐反而珍惜創造性和破格,艱澀也好,淺易也好,他認為模擬先前的得獎作品而形成框架化現象並不可取。身為「詩史研究者」,唐捐對於詩的意識風格、美學型態具備信心和趣味,他強調詩史研究者不能只著重於自己的偏好,一位好的評論者應保持寛廣的美感幅度,各種曲風都能聆聽;國內也需要有一些「真正的」詩史研究者或詩評家來擔任評審,方能為現代詩審美打開更大的可能性。

唐捐早在三十歲以前就拿遍國內各大詩獎及散文獎。他說:「年輕時參加文學獎,就是盡力追求作品的純度與強度,這是一種考驗。我很慶幸自己較早從這一關畢業,自由探索風格,構思創作生涯。因為純度與強度,並非作品的一切。」三十歲後,不再參加文學獎,開始擔任初審,也陸續擔任複審,2010年以後則經常擔任各大文學獎決審。對於國內文學獎機制、風氣的形成、文化背景的形塑與影響,具有獨到觀察,他表示,台灣之所以有如此多的單篇文學獎比賽,與文學場域有很大的關係。

台灣文類的異質性
首先他指出,當代文藝運作與舊文類有關,即所謂漢語傳統文學。台灣對於文類的分法不同於國外,例如西方的文學分類主要由小說、詩、戲劇所構成,此外亦給予「非虛構寫作」一定的位置。台灣則比較看重小說、詩與散文三大項,且散文一方面重視抒情性,一方面不得虛構,這種現象溯自五四運動時期,舊文類面臨轉型,一方面又延續文言時代的雜文體系,散文佔有遠大於外國傳統的比重;然而,這個溯源又非決定台灣單篇文學獎的濫觴,另一大影響因素是文學選集的風氣。回歸到漢語傳統文學,他舉例,如日治時代的台灣新文學受到日本本土文學的影響,在小說與詩兩方面成就較輝煌,散文則講求社會性與實用性,文藝隨筆並不發達。

1980年後,台灣的文學地位開始鞏固,相當於日本所謂「私小說」的一種文體,在台灣就以散文的面貌出現,但放入更多的雜談成分,這時也就把散文不得虛構的不成文規定置於比較尷尬的處境。試以魯迅的《朝花夕拾》來看,若置諸於日本體系,或許也可被歸類為私小說,但在台灣體系下,則歸類在散文:具有情節,而情節之外還做出許多傳統文化分析與考證;敘述性是小說一大重點,在散文中也有相當比重,「敘述性很強的散文,在外觀上跟小說相當接近,有時幾乎無法辨別。」唐捐說。

不同於國外常以一本書為單位評選授獎,國內的文學獎參賽方式,以單篇、匿名投稿為主流,其中,散文與作者本身的關聯性最為密切,他快人快語,犀利地點出:「台灣各單篇文學獎,已經瑣碎得像全國大學生式的作文比賽,尤其散文比賽更為嚴重,無論徵選主題、辦法設計都頗見重複。」唐捐偏向欣賞國外主流文學獎以一本書為單位,或者系列性創作,例如主題、結構的類型、風格之統合。關於風格的論點,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於《羅蘭巴特論羅蘭巴特》中指出,「風格可說是寫作的開始:即使戰戰兢兢,很怕被人整編利用。」(羅蘭.巴特,2002:92)唐捐亦認為整本書敘獎的核心應比在風格,他說:「風格是作家整體的表現,雖然競爭之下,可能一本書的風格不一致,但總體風格的形成是重要的,原創性與沿襲性都可加以分析。這需要好的鑑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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