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之眼
葉淑蕙
拾穗山水間
文:李碧華 攝影:葉淑蕙
繪畫是一種加法,構圖、素描與彩繪;攝影則是一種減法,留真、存善,也盡美。即將在台南舉辦攝影展的苑裡葉淑蕙,常年與各地各派的傑出藝術家交流,藉由鏡頭創造了萬花筒裡的共鳴與非凡洗練的氣質。有台灣米勒畫家之稱的張秋台、聲樂家簡文秀、落腳三義的西班牙石雕藝術家馬可、現代攝影之父柯錫杰大師等,都因深交而耳濡目染,也與二代徐志摩的散文作家余秋雨進行文學深度對談,甚至非常喜愛的日本水墨畫大師筱田桃紅更常引領新思維,無不使葉淑蕙隱隱約約融入了傑出藝術家的神韻。
從影像、文字到音律,除了跳脫匠氣,富有詩意的葉淑蕙更展現了對山水底蘊的無限風情,逐漸培養出柯錫杰大師所說的「攝影之眼」的境界,這可能也是醉心藝術的她,自己也始料未及的事。
麻雀變鳳凰
回想濱海小鎮苑裡居住40年,葉淑蕙對農事自有一份從陌生到熟稔的衷情。從台北初嫁苗栗,全心全意想嫁的其實是一份公務員的安定,那曾料到命運如此作弄人,丈夫婚後執意創業,把她帶往小鎮的一棟鐵皮屋,三個孩子嗷嗷待哺,為碾米廠日日下田洗衣燒飯之外,還艱辛萬分的陪伴丈夫南北奔波治病,幾度束手無策而無語問蒼天。
一身的書卷氣像老師而毫無鄉土味的外省第二代,葉淑蕙既然陰錯陽差成為鄉間農婦,告別鉛華,盡責地與勞動粗活為伍。汗如雨下為工人料理三餐,日子久了難不倒,反而對農莊雞鴨始終無法忍心宰殺而備受煎熬,但身為母親,挺直腰桿是唯一的路,輕盈,也沉重。
回望青春往事,歷歷如昨。所幸受到老天垂憐,承接的家族稻米事業因文創發想而轉型成功,未辜負半生勤奮,鐵皮屋變身品牌聳天而立的大型米廠,田中央也築起千坪大宅。造訪名聞遐邇的稻米王國那天,綠黃相間的稻浪層層翻飛,電影「唐頓莊園」的英式華麗鮮明地映入眼簾,鐵鑄大門像電影場景般緩緩拉開,樹海與綠草圍繞著古典洋樓,以懷舊紅磚繫住古早摩登,葉淑蕙的優雅一如「唐頓莊園」的瑪麗皇后,只是,換成穿牛仔褲的台灣田庄村婦。
大自然是你的家
從務農到攝影,她想通了建築大師萊特名言:「研究大自然,熱愛大自然,接近大自然,它永遠不會令你失望。」也領會梵谷所說:「大自然不是你要去拜訪的地方,它是你的家。」梭羅所書寫:「我去森林裏走了一趟,出來後,覺得比那些樹還更高大。」更時刻縈繞心頭。葉淑蕙回憶道:「才疏學淺的我與外子李東朝就憑著一台三輪鐵牛車,草創了碾米事業,是幸運?是奇蹟?還是天道酬勤的奬勵呢?」台語流利思及創業艱辛的前塵往事,幾度哽咽,舒壓與寵愛自己的方法就是扛起相機走向山巔水湄,攝取心中所思所念,無心插柳的也逐步攝出一本攝影集及一個攝影展,還有無數的爬山涉水之夢。
「漫長的春風秋雨歲月中,所幸有美麗的海天山水撫慰,抒解鬰結,成為心靈的搖籃。」慢慢養成習慣,一有空就親近無言却有情的大海、大山與大地,逐漸撫平了曾經受困的傷痕,按鍵之間隨取隨得,隽永的佳作顯現別出心裁的觀照和品味,鏡頭雖然只是媒介,卻也替一個農婦無聲的道出千言萬語。
自從忠狗LaLa動了黑色素瘤手術後,葉淑蕙更心疼地挪出時間陪伴牠散步,趁機放下紛擾的雜事俗務,重拾年少的鏡頭夢,專心攝獵路途上隨著四季、晨昏變化的動人風景,留取邂逅而感動的當下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物、那些光與影,幸運的,這期間與攝影大師柯錫杰先生近距離接觸,在大師人生謝幕前 3年陪伴左右而受到深度薰陶。大師告訴葉淑蕙,如果要成為一名獨特的攝影者,必須要有一雙比許多人敏銳而能覺察美麗景物的眼睛:「我受惠、我領會、我試著練習、我感恩。」這段師生情緣,葉淑蕙永遠銘記在心。
本文選自《生活潮藝文誌》第十六期,值得對電影、藝文有興趣的年輕人關注,各大網路書店現正販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