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歐鋼琴家
黃瑞蘭
作者:林孟佳(作曲家、大鍵琴演奏家) 圖片提供:黃瑞蘭
黃瑞蘭是留學德國,旅居奧地利維也納的鋼琴家。大學畢業才出國,年紀輕輕身份多元,很有勇氣地在歐洲藝術文化滋養下,身兼維也納舒伯特音樂院講師,同時創辦音樂協會,喜愛繪畫與寫作,特地將作品融入音樂會中,嘗試跨媒介展演,並發想出「寂靜藝術」系列音樂會製作演出。近年來愈加關心社會議題,並在音樂領域裡爭取為女性發聲,不遺餘力推廣女性主題作品外,也受邀至維也納市立音樂大學講座演出。
在德國留學期間,瑞蘭曾受Ugorski、Beroff、Gililov等多位名師指導,並透過交換生計畫與獎學金到國立維也納音樂與表演藝術大學學習,雖然時間只有短短一個學年,倒也因緣際會地在維也納定居下來。和瑞蘭在漢諾威音樂院認識的時候,對她的印象還是一個個性爽朗的小女生,留著一頭黑直髮,想什麼說什麼,笑起來很甜。後來搬離漢諾威,沒有再見過她,輾轉得知她去維也納的消息,一別多年,因為臉書再次搭上線。電話那端傳來久違的熟悉笑聲,瑞蘭帶著剛剛演出完的興奮,熱情地分享她從遊學,留學到教學的精彩心路歷程。
以下是電訪瑞蘭的對話:
名師之指
問:瑞蘭大學畢業出國,這是家裡人的意願嗎?
答:不是耶!其實是我自己努力實現夢想的。我大一暑假的時候第一次出國參加音樂營,雖然短短一個月,回來開成果音樂會之後,同學竟然跑來問我:「你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進步很多?」這反應令我很驚訝,原來在旁人眼中,自己居然短時間內變化這麼大;受到這樣的鼓舞,我決定畢業以後一定要出國。當時家人反對且懷疑出國的效果,但是我態度非常堅決,所以靠著自己的力量做到了!
問:好佩服你的意志力喔!我很好奇,你如何在每個人生轉角處做抉擇,有遇過特別提點你的導師嗎?
答:關於音樂路我很清楚大方向要怎麼走,雖然一路也少不了跌撞與氣餒。我在十幾歲時便已想出國,家裡經濟不允許,所以成年後努力打工教學生,用自己賺來的錢參加音樂營進修;同學的反饋成為我意志力的後盾,推著我走向準備留學的道路。大學畢業很幸運地申請到德國政府學術交流總署獎學金,同時也順利考取一心嚮往的漢諾威音樂院,所以就開始我的留學生涯。幾年之後厭倦了漢諾威,透過Erasmus+ Program(歐洲學術交流計畫)去維也納當一年交換學生,就愛上這個城市。雖然交換時我在漢諾威已有工作,處於德、奧兩國間往返學習與工作的狀態,我決定換一個新環境來滋養自己的心靈,所以就搬去維也納闖蕩了。
問:妳除了受到許多名師指導外,也曾在Einar Steen-Nøkleberg,Matti Raekallio 及Anatol Ugorski這些大師的門下學習,能不能詳述一下跟他們之間印象較深的互動,受到哪些指導?包括曲目、職涯規劃跟演奏上的提點?
答:Steen-Nøkleberg教我的,是怎樣對樂句與觸鍵更細膩的處理,以及如何將一首樂曲更完善的呈現,他的演奏技法師承傳奇性的鋼琴家與教育家Hans Leygraf,我後來能在音樂裡呈現出多樣的音色歸功於他。我跟Raekallio的時間並不長,他給我的感覺有時候像是經驗老道的醫生,他會知道我音樂處理哪裡卡住,直接點出要點及並教我如何改進,這邊修一修,那邊整理一下,感覺上完課像看完醫生吃完藥一樣,音樂就突然豐富活起來了。
很奇妙的,我在德國所有跟過的老師都是比較自由藝術家性格,不太管學生,所以學習途中常常迷路,需要自我摸索;這樣的過程讓我體驗也學習到如何認識自己,找到自己的風格,反而不需要一個老師來告訴我該怎麼做。現在回頭看,覺得當時雖然內心很慌,感覺沒有人給我指點迷津,想想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性格反骨的我,老師說的話還不一定會聽呢,自己摸出來的東西才會是自己的。
我曾經有段時間就讀於Detmold音樂院,當時考上時Ugorski(鋼琴大師烏果斯基)指名要收我,那時候還年輕不知道他的來頭,心想:「這人是誰?可不可以換老師?」(笑)後來考上漢諾威音樂院,其實跟他的緣分僅止於兩三堂課,但是這短短的時間給我的影響非常深遠;他告訴我一些從來沒有人跟我說的事情,比方說我有次彈舒曼的鋼琴協奏曲給他聽,他沒有像其他老師那樣精雕細琢某些小細節,而是告訴我說:「你要想一想結構(structure)這件事。」說完,他也沒再深入講解或者教我應當如何思考,而是講了些美學方面的觀念,反覆思考了幾年之後,才真正掌握其中的意涵。另一次很可愛的情形,我彈了史克里亞賓的幻想曲後,他反而說非常好他沒什麼好說的,然後他想送一整套他的 CD給我。(笑)
本文選自《生活潮藝文誌》第十六期,值得對電影、藝文有興趣的年輕人關注,各大網路書店現正販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