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鴻
倒懸的走索者
作者：劉曉頤 圖片提供：鴻鴻
鴻鴻，不僅為台灣現代詩青壯派代表詩人之一，還具備多重身分；包括台灣劇場、電影、紀錄片的知名導演、策展人，多方位跨領域藝術工作者，同時還是出版人，他所創辦的「黑眼睛」主要分成兩部分，一是出版「黑眼睛文化」，一是劇場「黑眼睛跨劇團」，涵蓋影像展演、其他文化活動。不但身兼多元藝術文化人身分，他還常常在各社會議題的抗爭場合裡最率先出線的腳色，以詩創作、劇場表演、藝術跨界以至於親自參與社運，以各種行動關懷社會議題，關懷社會不遺餘力。
台灣當代詩人、藝術家群中，鴻鴻可謂先鋒。一如學者鄭慧如在其著作《台灣現代詩史》中表示：「鴻鴻是以行動捍衛『介入詩學』的白袍勇將。……鴻鴻以一個倒懸的走索者，親自實驗解嚴以後的文學表現限制，測試『為社會而文學』的語言是否可達到一定的高度。」（鄭慧如，2019：590～591）
受布萊希特啟發
鴻鴻的多重身分，不宜分開視之，實則互為一體；他一直在做的事，以詩歌、劇場為主的各種藝術形式互相結合，與社會對話，甚而為各項不公的現象強力發聲、介入、產生影響力，這令人聯想到20世紀的德國戲劇家、詩人布萊希特（Bertholt Brecht），同樣以詩作和戲劇表達社會現象，且有句名言：「如果一個劇場無法影響全世界小麥價格的升降，那麼這不是社會的問題，是劇場的問題。」這影響著鴻鴻，他很贊同，進一步表示：「布萊希特吸引我的地方，一方面他是非常介入社會的詩人，用詩來對各種議題發聲，也表達個人情懷。他覺得劇場要有發常大的胃納和表現力，所以 13年前我創辦黑眼睛跨劇團，並不是希望做一個空中樓閣或娛樂而已──它應該要能夠去表達這世界的複雜與提出自己的意見、自己的批判。另外，他無論稱為一個劇作家、劇場導演與創辦人，同時他也是一個始終非常勤快在寫作的詩人。值此種種，都給我很好的榜樣。」
這裡，鴻鴻說到了很重要的一點：身為詩人，無論以各種藝術形式介入社會，詩創作都不能偏廢。迄今，他出版過 10多本著作，包括詩集、散文與小說與詩選；最新詩集為2022年5月出版的《跳浪》，收錄大疫年代的詩作93首。其中，他以〈1950年代，台灣。〉寫白色恐怖，以〈時間禁斷書〉寫香港反送中，以〈天問〉質詢人們只關注光明面而忽略受害者、弱勢族群，語言直白而犀利、有力。最後一輯有首〈背上的刀〉散文詩，被視為壓軸之作，揭露事實真相的殺傷力，諷刺政治上的論述攻防，背後都潛藏著許多利害關係，以及精英、統治集團所善用的欺騙、愚弄、遮掩、爭奪權力的手段和動機。
除了反諷，鴻鴻真正的出發點「人文關懷」，奇妙地安慰了集體失憶，如《跳浪》的作序者盧郁佳，在其〈穿山而入心臟地帶〉，序文寫道：「《跳浪》既迎浪跳起、接受浪急，也如海接住那個掉下來的人。」（盧郁佳，2022：14）又如此形容自己讀了這本詩集的感覺與心情的微妙：他表示「鴻鴻政治詩的重擊，總會耗盡讀者的體力，重歷事件創傷，四肢百骸巨損，筋骨痠痛到要坐輪椅。沒有夠好的理由，我這輩子不會再翻開這些篇章。而翻開了，也無法再輕易闔上。」（盧郁佳，2022：11）
鴻鴻自己則微笑說《跳浪》已是他的第 9本詩集，近年來他創作相當勤快，藉創作紓解各種感慨或壓力。妙的是，他有許多詩的創作靈感是與 6歲兒子的互動中產生的，還有許多部份醞釀自床邊故事。談到寶貝兒子，鴻鴻滿臉甜滋滋的笑容。
詩歌乃連體血脈
出版新詩集《跳浪》後，鴻鴻有一連串跨界、跨領域融合演出，包括與台灣最好的爵士樂手之一謝明諺合作，製作詩的專輯唱片。跨界經驗豐富，鴻鴻表示爵士詩還是他第 1次製作音樂專輯，包含 8位詩人的作品。與謝明諺的合作起自 2年前他主編、出版《爵士詩選》，在各種藝術節、漫讀節以至於台北詩歌節都演出過。2022年 4月，《爵士樂靈魂夜》限量發行500張唱片，音樂在串流上也可收聽。此外，他還改編黃靈芝小說《天中殺》，與作曲家李元貞合作，以聲樂穿插爵士樂，推出混種爵士歌劇。
近幾年，鴻鴻本身也開始學薩克斯風，興味濃厚。鴻鴻說：「藉著這些演出，一方面可以去嘗試一種跨藝術領域的藝術融合，例如古典樂和爵士樂的融合，另一方面也可以去藉此推廣黃靈芝的文學。」詩、歌本是最初始的一家親，後來因為專業文人介入，而使創作方向逐漸分離，但是本質上，歌與詩仍然脫不開創作與產出時的連體血脈。
鴻鴻表示，黃靈芝是台灣文學的重要人物，但因以日文創作，多年來為人所忽略，因此他希望推廣其文學。另一特色是，歌劇大概有一半是台語演唱，也有一部分日語，算是多語歌劇。在他看來，現在大家在聽覺上比較願意去接受各種各樣的語言，之所以台語部分佔一半比重，一方面是出於劇中人設的需要，再者：「不管在當代的電影或劇場裡，台語越來越常見，能切合我們在日常之間使用的頻率，能有很多的族群和場合認知，足見台語有其一定的份量。我自己是外省第二代，但是從小對台語算是蠻熟悉的，所以我希望在創作裡可以表現台灣這種多元文化的樣貌。」
本文選自《生活潮藝文誌》第二十期，值得對電影、藝文有興趣的年輕人關注，各大網路書店現正販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