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繪浮世
讀盧兆琦《迷人:現代詩創作集》
作者:李桂媚 圖片提供:盧兆琦
詩人畫家離畢華,本名盧兆琦,時常於報刊採「離畢華文、盧兆琦圖」之形式發表創作,值得注意的是,在他迄今推出的現代詩相關作品裡,《縱浪去吧》、《山中曆日》、《簪花男子:離畢華詩.文.畫集》、《字花繞境》、《春泥半分花半分:台灣新俳壹百句》等書皆以筆名「離畢華」出版,唯獨《迷人:現代詩創作集》使用本名「盧兆琦」,彷彿暗示著,相較於其他冊詩集,這本集子擁有著更多的畫家特質。
大自然調色盤
自然界擁有豐富的色彩元素,談到大自然的配色美學,貝蒂.愛德華認為:「大自然無疑為了極複雜的生存目的,演化出明暗和深淺色彩、類似色和補色的均衡配置,人類的大腦則演化出對自然之美產生美感反應和透過雕塑、素描及繪畫來模仿它的能力。」(Edward Betty,2006:135~136)
對於生活周遭觸目可及的色彩,畫家自然比一般人更加擅於觀察與描摹,閱讀《迷人:現代詩創作集》不只可以看見多樣化的顏色字詞,更能感受到詩人對於色彩調和的精心安排。舉凡詩作〈河與橋之類〉寫道:「遍地霧白的花/在將黃將枯的綠」(盧兆琦,2002:29~30),詩人筆下的白色並非單純的白色,而是選用「霧白」一詞,一方面結合了雲霧的大氣現象,形塑冷的感覺,另一方面,霧也有霧面的意思,相較於明亮的白色,「霧白」則略帶有一分暗濁感,詩句從一大片無彩度的白色開始,再到黃、綠色的漸層畫面,展現自然景物豐富的顏色層次。
〈旅人,回到離開的處所〉的門把上,掛著女神維納斯所編織的「雙色花環」(盧兆琦,2002:3),詩人不直言花環是運用哪兩種顏色搭配而成,僅指出其為雙色,把顏色的想像空間留給讀者自由詮釋;詩作〈狐說〉的「山坳吐出一丸紅日」(盧兆琦,2002:46),描繪的正是日出之景,朝陽的紅色映照著山林的深綠色;〈菊引〉一詩同樣關注到太陽帶來的色彩變化,「陽光流過/墨綠的小掌,流過/如虎皮斑斕之紋」(盧兆琦,2002:71),明亮的日光灑落在菊花墨綠色的莖及葉子上,隨著光影的移動,形成波紋般的特殊紋路。
《南投縣文學發展史》曾經評價離畢華的詩作主要分作兩大類,「一是佛教詩的寫作,二是生活感懷的表現。」(李瑞騰等撰,2011:210)在色彩繽紛的詩作裡,一樣可以窺見詩人對於生活的禪思,例如〈景〉:
竹林
青碧入定
赭紅袈裟
祇能吶吶
難度(盧兆琦,2002:6)
首句雖然僅寫了「竹林」二字,但大自然本身就充滿各式色彩,竹林即是青翠的色彩意象,緊接著第二行的「青碧」點出天空與竹林的色澤,「青」與「碧」都是多義的顏色字,同時有藍色、綠色等意,根據陳魯南的研究:「古人所說的青色,涵蓋了現代光譜原理命名的綠、青、藍乃至黑等諸多顏色」(陳魯南,2015:92),黃仁達則論及:「碧字本義為青綠色的玉石」、「又碧色可形容春季明媚的澄藍天色」(黃仁達,2011:154~156),「青」與「碧」是澄藍的蒼穹,亦是翠綠的植物。
再者,藍色是冷色調,紅色是暖色調,藍與紅屬於冷、暖色對比,綠色與紅色亦屬於互補色,藍綠色調的「青碧」與紅色系的「赭紅」形成鮮明的視覺對比,在一片翠綠的景色中,出現任何一點紅,都顯得格外引人注目,詩人透過兩種色彩的並置,凸顯「難度」,此處的「難度」有三層意思,一是困難程度,二是難以度過,三則是要搭配前文的「袈裟」來看,「難度」其實亦是「人難度」之隱喻。
本文選自《生活潮藝文誌》第二十一期,值得對電影、藝文有興趣的年輕人關注,各大網路書店現正販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