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詩光一起飛行
:閱讀陳允元《孔雀獸》
作者:李桂媚 圖片提供:陳允元
在《新世紀新世代詩選1》一書裡,陳允元闡明自己的詩觀是:「詩人不是不真誠。只是可以步行抵達的,他要帶你飛。」(陳允元,2022:99)集結2001年至2010年 10年作品之《孔雀獸》詩集,正展現了詩人作為一名誤入都市叢林的初生之獸,在租來的小房間中默默筆耕,隨著租賃處一次又一次搬遷,以及作品點點滴滴的累積,終於如孔雀開屏綻放風采的逐夢歷程,詩人自然是不甘於此,他更渴望通過文字,帶領讀者與詩光一起飛行,照亮每一個平淡的日子。
角落的文字
《孔雀獸》詩集輯一「陰鬱的龍江」收錄有 2首名為〈角落〉的詩作,寫於2002年的〈角落〉,看似提問作品寫壞了該何去何從,實則對寫詩一事有更深層的思索:
你說
寫壞的散文詩稿該扔給
紙類回收 還是
一口吞掉
好呢
拾荒婆婆就喜歡那些
瓶瓶罐罐。聽說她的貓
就舔可樂罐長大(陳允元,2011:39)
開場選用第二人稱描述,「你」可以是任何人,而任何人當然也包括作者本身,詩人透過「你」的發問,揭示了寫壞的詩稿究竟應該怎麼辦,其實是每一個創作者心中共通的問題。緊接著,詩中提出「回收」與「吞掉」兩個途徑,每一個選擇都擁有多種可能,「回收」可能是放進實際的廢紙回收箱,或是電腦的資源回收桶,也可能是把文字回收再利用,修改為另一個篇章,「吞掉」可以是就這樣藏進心底,當作自己從來不曾寫過,亦可以是吞下後,在腦海中反覆進行反芻,繼而吐出新作。延續第一段的「回收」意象,第二段的刻畫對象轉為「拾荒婆婆」,詩中明白指出,回收者喜歡撿拾的是「瓶瓶罐罐」,而詩稿置身於回收市場之列,顯然廢紙的價格遠不如鋁罐、鐵罐或是寶特瓶值錢,詩作末句「舔可樂罐長大」,或許就暗示著,寫詩不過是詩人的敝帚自珍,縱使處於乏人問津的角落,依然自得其樂。
2003年寫下的散文詩〈角落〉,透過電梯裡的我,冷眼凝視城市發展。首段點出都市裡的高樓地標,視覺相當鮮明,但「它的孤傲像把冷峻的匕首,果決地插在盆地心窩,不能拔出。」關於空間的感受不僅來自於視覺,更關鍵的還有移動,移動提供了更寬闊的視角,對此,段義孚即曾指出:「我們移動的速度越快,我們面前展現的空間越大。」(段義孚,2020:153)詩作次段畫面進入運轉中的電梯,隨著一層樓、一層樓的迅速向上爬升,詩中的視野逐漸變成「貼近巨人的角度」,忍不住對電梯小姐發出「莫非妳是神的使臣?」之問。到了末段,步出電梯、來到高空餐廳,從高處遠眺城市,本應覺得驚喜,卻只感覺到「彷彿一切與我無關」,呼應著第一個段落裡,建築物之於城市的那份冷漠疏離;最末,城市另一處的電梯也在快速移動著,詩人緩緩道出:「據說, 3年之後,那將是一個更高亢的角落。」社會不斷追逐新地標,然而,無論是多麼高聳的樓層,放在整座城市地圖裡面來看,終究不過是大作標裡的一個角落。
本文選自《生活潮藝文誌》第二十四期,值得對電影、藝文有興趣的年輕人關注,各大網路書店現正販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