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織的女孩
柯盈如
後現代量子文學新秀
文、攝影:朱介英
認識柯盈如是在中興大學文學院一次專題討論課程中,談及意識流寫作的理論基礎;這是個很新、有待建構的現代文學議題,課堂上簡單討論後沉寂了一陣沒聯絡。隔了一個學期,她對臉書大大提出如何針對經典作品的詮釋學論述途徑指點迷津,於是又在臉書上展開一些討論:一般對於經典作品研究先詮釋,之後才有足夠的基礎論點進行辯證與批判,這是第一步「厚描法」(Thick description)的動作。對作品文本進行各種剖析,包括歷史、文化、社會、區域、宗教信仰、生活習慣等具體可見的現象予以對位,之後傅柯(Michel Foucault)針對心理分析方面知識的考古學(Archeology)穿刺,以及特對象發展的系譜學(Genealogy)予以深掘,此外,進入後現代主義新世紀結構主義研究方法又增加了許多更細的學門,如巴特(Roland Barthes)的符號學(Semiology)、索雅(Edward W. Soja)第三空間(Third space)、法蘭克福學派(Frankfurt School)的批判理論(Critical theory)、伯明罕學派(Birmingham School)的大眾文化理論(Mass Culture theory),以及近代許多學者所提出的現代詮釋學概念,都是研究現代文化現象的理論典範。柯盈如的特質與她的創作進境,便在討論當中漸露端倪,讓人印象深刻。
意象拼圖
最近一次,無意間看到柯盈如一篇尚未發表的小說〈所戀之谷〉,全篇採用異於常態的寫作方式表現,一般小說不外乎採用第一人稱(主角視覺)、第三人稱(全知觀點)或第二人稱(主角旁觀者的視覺)等三種視角觀點,但是柯盈如的〈所戀之谷〉則採用多視角的獨白體來表現一個女孩為情而死的故事,整篇小說一萬多字,不算短但也稱不上中篇幅度,重點在於這種小說的文體在商業文學上非常少見,在純文學領域則所在幾稀,被稱為多視角手法,於是請她提供這一篇小說在本刊刊載以饗讀者。
當然,這種文體幾乎無法在商業文學上看到,因為她採用三個觀點來看一件事,且不以平鋪直敘的說故事手法敘述,而是用意識流方式把許多情節打碎,去除時間與空間的動線,像拼圖一樣讓許多意象在讀者腦海中乍浮乍沉地反覆出現、消失,由讀者憑記憶拼接,串聯自己的記憶構成對故事的認知,對傳統文學而言幾近顛覆能事,完全跳脫文學院教授所傳授的線性教條範圍,自己創造自己的風格與特質,這種嘗試極具勇氣,也極具叛逆性,曾經在教授臉上看到輕蔑的眼光,得不到傳統文學系當道者青睞。
老師說她需要心理輔導
柯盈如屬於敏感型個性特質,爸爸是個木匠,媽媽在紡織廠工作,對小孩嚴管卻也造就她反身性思考的習慣,對於事物的觀察與一般常人由外表看進去不同,她學會由本質看出來;小學六年級時受到一位老師的鼓勵,探首進入寫作世界,看了大量小說與散文,當然也跟現代青少年一樣,接觸許多流行文化如動漫、電視影集、電影、流行音樂等,在她心靈中播種了超現實主義意識流結構體的種子。柯盈如在嘉義女中就讀高中時逐漸在寫作上開出燦爛的花朵,她偏愛內省式的敘述手法,這種手法側重於去除時間的直線式排序結構,就像電影蒙太奇剪接一樣,把許多去掉時空線索的情節,隨著作者的思緒自由聯想、發揮,去除英雄故事、歷史小說、傳記體文章那種有頭有尾的排序方法,把許多深度感受隨手拋出來,在讀者的心靈觸覺空間裡撒滿落葉,當清風拂來落絮飄飛,情節的感受溢滿閱聽人的腦袋,這種特質頗讓受過學院派訓詁教育的寫作教授無法接受,她記得入圍台中教育大學柳川文學獎的一篇很意識流的小說〈未霽〉,被國文老師批評:情感氾濫,完全背叛了傳統小說敘事結構,該寫的地方不寫,不該寫的地方卻過分仔細地描述,讓人摸不著頭緒。柯盈如事後回想,她覺得:傳統的寫作教育沿襲了傳統手法積習,只會用教條來框住學生的思緒,無法接受比較不一樣的想法,更對試圖突破舊式巢臼、尋找新方向的嘗試予以忽視與藐視,因此現代教育所教出的文學院學生絕大多數只會墨守成規,寫出四平八穩,沒有患錯的八股文章而已。當然,柯盈如解釋道;國中及高中國文老師對我私底下的文章仍然表以支持,至於對學校的課業迫於當今考試制度,不得不妥協。
第一次嘗試蒙太奇手法創作的作品,她記得很清楚是〈百合的故事〉,轉借15世紀「聖杯傳奇」的一個魔女神話:為了拯救女兒與惡徒展開一場廝殺,母親也因此喪生,女兒長大後手刃惡徒報仇雪恥,她把故事拉到20世紀的現代,情節充滿著戲劇化的動漫剪接手法,結果老師說她需要心理輔導。
進入大學就讀台中教育大學國際企業學系,談了一場小小戀愛,愛情故事算是有點戲劇化,兩人如一般大學生在同班同學朝夕相處下互有好感,試著表白、相處,年輕而單純的感情總是脆弱不堪,愛情這個場域,外面的人渴望進去,裡面的人卻無法適應像要衝出來,轉學考落榜那一陣子需要安慰時,對方卻提出分手,她說:「這一段感情讓我深深體會到,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像一條鐵蒺藜串成的鎖鏈,拉緊時很痛,卻沒有流血,一但斷了,傷口瞬間蹦開,血液噴流而出。」這一場稚愛讓她成熟,但在心裡留下的一個黑洞深不見底,當然也是影響她寫作風格更堅定的重要因素。
本文選自《生活潮藝文誌》第三期,值得對電影、藝文有興趣的年輕人關注,各大網路書店現正販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