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花園的思潮與美學
讀洪郁芬《渺光之律》的春季俳句
--- Poems for Chinese characters作者、圖片提供:余境熹(美國夏威夷華文作家協會香港代表
作為日本俳句協會理事及華文俳句社社長,洪郁芬致力於二行華俳的理論建設,並以優秀文本昭示有關主張的藝術效果,動筆甚勤,與之合作頗多的辛牧甚至言:「洪郁芬投入俳句的創作和推廣最為積極」,沒有之一。繼2018年年底與郭至卿、趙紹球、吳衛峰等合著《華文俳句選:吟詠當下的美學》之後,洪郁芬復於2019年推出個人俳句集《渺光之律》,按四季銘誌觀照萬物的感動,讓讀者領會更多華俳之美。永田満德(NAGATA Mitsunori, 1954~)已指出,通過洪郁芬的俳句,讀者可以進入作者的心靈花園;單從句集中「春」的部分看,即能一窺洪氏獨特細緻的思想。
洪郁芬在《渺光之律》中流露不少傷春情懷:「初櫻∕光一滴滴散落」寫的是櫻花綻放,光艷姣好,可惜隨時散落,逐點凋零,無法挽留,象徵韶「光」之易逝,使人徒嘆奈何。辛牧也曾寫過:「抬頭∕一樹櫻花∕低頭∕一地櫻花」,雖與洪郁芬所描繪的緩急有異,卻表現出相似的傷春主題。洪郁芬還寫道:「庭戶如我∕落花無數」,氣勢靠近秦觀浩蕩的「飛紅萬點愁如海」,而情懷類於李清照的「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嘆息時間流走,「無數」美好的日子被撇在後頭。李清照哀歌青春不再,而洪郁芬也低吟:「春分∕人生的一半」,明明夏、秋、冬的漫長歲月仍在前面,她卻強調青澀的年輕歲月佔了「人生」之半,暗示最寶貴的、最重要的事物已經遺落,後「一半」總是花事荼蘼,生氣不復當初。
令洪郁芬感嘆的並不僅是抽象的時光,更有具體的回憶。臺灣文學慣以鐵軌喻指記憶,洪郁芬亦云:「鐵路黯淡的鈴聲∕櫻花雨」,舊日那些明艷如「櫻花」的生活看看皆已轉成「黯淡」,很快便飄零無餘,想循著「鐵路」歸去實不可得;「初戀慢慢地遠∕春虹」,連最純潔無瑕的「初戀」記憶也漸漸如「虹」變淡,繽紛的色彩終不長久。洪郁芬借孔雀自喻:「惜春∕孔雀嘶啼摺羽」,青春日子的種種美好適如孔雀羽屏,愈是美麗,愈是教人不忍失去,可俳人「惜春」卻無法把春留住,回憶的艷,變成今日扎心的痛。
悲從中來,問何以解憂?一是以「有為」的態度努力往後的人生,追求成就,像儒者在感慨「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後,更致力於把握剩下的光陰。洪郁芬的俳句即寫道:「清明∕歌頌賢母的壽域墓」、「木窗柳青∕紀州庵」,前兩行肯定以「賢」為標準的、對內的家庭貢獻,後兩行則借紀州庵象徵外拓的文學事業,而二者合併,正正是儒家女性治家有才、善於品鑒的「賢媛」形象。洪郁芬一度相信,「盡全力的輕巧∕蝴蝶飛」,要盡全力保持「輕巧」 ──溫柔與捷悟,才能破開傷春之繭,減少遺憾,以理想女性之姿,讓「人生」的後「一半」化為人人欣賞的美麗蝴蝶。
這種「盡全力」固然是辛酸而又未必討好的,洪郁芬由是需要尋找喘息的出口。有時,她會藉著與自然花草溝通,發現喜樂的泉源,如「福壽草∕融冰的時刻」,寫福壽草在冰雪尚未完全消融前開花,而生命也一樣,在格外艱困的處境下,將綻放得更為出彩 ──「融冰」的客觀書寫,同時對應著俳人心中傷懷情緒的溶解。只不過,借外物消弭胸臆愁鬱的方法並非次次有效,如「將寂寥綑綁成果∕風信子」所云,風信子密纏的花瓣就如揮之不去的寂寥之感,而它們最後簇擁出沉甸甸的果實,又彷彿將寂寥都捆在一起,難免刺激人觸景生情,一併也感到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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