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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化的現代都市生活

淺論〈母親節這一天〉

作者:青稞酒 攝影:嚴寒

黃昏地鐵很快,短信很短
經理的表情很碎
屏幕滑過的距離比一週的步行量大
他要求的禮物不淘寶
貸款的戶口很空曠
整頓過的溪流很寂寞
城市撐不開道路排汗

然而,大家一樣飢餓

我、公事包一式兩份文件、
老花的眼、單邊冰凍五十肩
母親、垃圾桶內雙份包裝、
燙傷的腳、單份冰凍燕菜糕
至少模糊的語言
無法不愛著明天這座迷宮(傑狐〈母親節這一天〉)

詩人傑狐〈母親節這一天〉通過多層次的意象和隱喻,揭示了現代社會中人的多重異化狀態。他以母親節為切入點,巧妙地織入了人與人、自然與自身的異化,構建了一幅現代都市生活的複雜圖景。

詩作開頭,即以地鐵的迅速和短信的簡短來設置節奏,「快」和「短」不僅描述了城市生活的速度,更暗示了交流的快速與淺薄,彷彿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被異化為物與物之間的關係。

接下來,「碎」字的描繪在職場中,呈現人被分割、碎裂的狀態,經理碎裂的表情,像勞動中異化與碎片化的一面鏡子,反射出現代職場中權力結構和人際關係的微妙動態。

第三行,顯示著我們在城市之中,雙眼總是盯著屏幕,手指不停地滑動,卻很少用雙腳去丈量這個世界,這種現象正是人的本質被化為物的附庸的具體體現,這樣的割裂感,也導致了我們與真實的自我產生疏離。

再來是「他」所要求的禮物,不是可以網購的、被工廠大量製造的產品,不僅暗示了對商業化消費方式的拒絕,更深層次上,反思了人們對於情感和真實價值的需求,也反映了母親節的推動者Anna Jarvis,後來為何後悔創造了這個節日,甚至設法廢除。繼之談及空曠的戶口又與前面幾段呼應,為了房車和生存,束縛於空曠而缺乏意義的人生。

第六、七行,將視角轉向窗外,那些被「整頓」過的溪流,令人懷疑追求經濟發展,是否也扼殺了自然的生命力?同時象徵著被現代社會規訓的人們,失去了本真的生命活力。

整座城市像一個日漸肥胖的巨人,縱橫交錯的道路,本該是城市的血管,卻因不堪重負而變得阻塞不通,彷彿人和建築都成為寄生上頭的病毒,因高燒不退而無法排汗。

「大家一樣飢餓」像一把尖銳的解剖刀,剖開了現代都市生活表面的光鮮,揭示出其下隱藏的共同困境:我們渴望真摯的情感交流,渴望生命的意義,渴望與自然、與他人、與自我的和解。

詩的下半部份,詩人轉向描繪「我」和「母親」的狀態,母親的形象充滿了傳統和犧牲,而「我」的形象則體現了現代都市生活的壓力。

人與物件被並列,不僅暗示物化,也代表了彼此的聯繫與相仿。老花的眼對照燙傷的腳,顯示不同世代的職業傷害;公事包所換來的五十肩,以及明明拆了兩份,桌上卻僅留一份的燕菜糕,則反映著各自的傷痛。

最後,詩篇以一種充滿抗爭精神的結尾,道出了現代人在異化狀態下的無奈,也流露對未來的一絲希望。「模糊的語言」是我們表達真實情感時的笨拙和困難,「無法不愛」表明了我們仍在努力與世界、他人和自己建立連結;「明天這座迷宮」則點明了,現代都市生活的難以捉摸和分裂,也暗示了我們仍在不斷地尋找出路。

本文選自《生活潮藝文誌》第二十七期,值得對電影、藝文有興趣的年輕人關注,各大網路書店現正販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