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難定
在晴雨的交界中尋求平靜
作者：岳青 攝影：詹姆斯
設定海不只是
一個缸子，只能洶湧自己
只記住岸一個人
設定解放有回頭的功能
還能回到自己的藍
任由眼球裡的
藍白合
一整排的防風林也不忌妒
姿勢屬風，有時不動只是任性
屬於島的應該都綠
屬於海的都不是
大陸型氣候
你忘了，產生距離的是空白鍵
像你已讀不回一朵雲的來信
說收集雨的是詩人
收集眼淚的，才是愛人
於是我決定自己是地球
孤獨地擁有，有月亮跟隨（晚晚〈定風波〉）
讀晚晚的〈定風波〉，我似乎在詩中看見恐怖情人的影子。首段的關鍵意象有「海」和「岸」。海應是指情感，它無法被限制，無法僅洶湧自身，所以它注定要瀰漫，而這情緒的滿溢是有所指向的。「岸」象徵他執著的目標，因為他「只記住岸一個人」。透過海與「缸子」的對比，可以想像主角的情緒不是單向輸出，它是廣闊的，如浪潮般洶湧，不僅自己的眼中只有岸，他也不能接受身邊的人眼中沒有岸。
第二段，恐怖情人期待自己能被「解放」，期待關係能「回頭」，並仍然希望能「回到自己的藍」。此句的關鍵詞是「回到」和「自己的」，無時無刻不想到自己，這是控制欲的展現。「藍」能夠被「回到」，所以指的是他原有的狀態。「白」是看似純淨的顏色，應視為一股新力量。回顧首段，白可以用來指那些原本不信仰「岸」的人。恐怖情人為了讓大家都愛「岸」，「任由」藍白在自己眼中混合。
「防風林」是恐怖情人的自我投射，他自認是一道防線，但毫不忌妒。或許這意味著他知道白是最容易被染色的，一旦接觸，它遲早會變成藍，故能不忌妒。「姿勢屬風」，表示為了達到他的目標，他可以搖擺他的立場。「有時不動」不是要展露堅定，只是因為「任性」。接下來的兩句「屬於」分別是貼上標籤與撕下標籤。「應該都綠」的綠可以視為生命力的展現，也可以視為某種價值觀念的聚合。「大陸型氣候」因為受到海洋的影響較少，因此年溫差大，降水量少。溫差大象徵情緒冷暖極端強烈，降水量少則是鮮少給予恩澤，這種透過情緒來控制他人的行為，都是恐怖情人的特徵。但他要告訴你自己屬於海，所以不是這種人，這正是欲蓋彌彰。
第三段可以看到恐怖情人開始實現情緒上的勒索，用「你忘了」做為開頭，將責任歸屬於對方，譴責彼此產生距離是因溝通無效。像是一連串「空白鍵」，好似說了什麼卻完全沒有內容。第二行中用「雲的來信」來描述自己送出柔和且友善的訊息，但是被「已讀不回」。這恐怖情人在對方的眼中顯然是無情的，所以對方控訴著詩人只能「收集雨」，無法像愛人一樣承接「眼淚」。
最後，恐怖情人將自己比作「地球」，再次展現了佔有慾。他雖然看似選擇孤立自己，但同時「孤獨的擁有」，暗示他其實希望繼續佔有對方。即使彼此的關係不再健康，恐怖情人仍執著著無法放下對這段關係的控制。再回過頭來看作者的詩題〈定風波〉，我想起了蘇軾的最後一句「也無風雨也無晴」。也許在作者眼中，無論是人際關係還是價值觀念的衝突，這「也無風雨也無晴」才是最理想的一種平靜狀態吧。
本文選自《生活潮藝文誌》第二十七期，值得對電影、藝文有興趣的年輕人關注，各大網路書店現正販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