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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媽媽的味道

──《料理鼠王》

作者:水晶

巴黎,是我至愛的城。因著電影的背景也在巴黎,與友同賞了這部迪士尼動畫電影:《料理鼠王》。

主角小米(是隻極具料理天賦的小老鼠)自牠居處樓閣向下俯瞰,塞納河畔的琉璃燈影,流閃如光之帷幔。點點剔亮的世間星輝,伴隨小米那幾句對人類的歆羨──「人與鼠輩不同。人類,是有創造力的!」實讓我迷醉。

麗景若夢,也彷彿鏡映了巴黎遊旅的舊往。那時的青春,與創造。

面街而設的露天咖啡座,讓你可以品啜咖啡,又歡悅地觀賞街路上行人往來(法國民族也真是好看,不論男女,服裳美好)。佐搭紅酒,彩綴著鮮花的餐桌。法式美食,更是口味繁多,又講究細膩精雅;超逸絕塵的聖母院。讓你留連而忘返的羅浮宮豐富典藏。

再回頭來說《料理鼠王》。

劇意引人思索處極多,後段妙絕的一幕反轉,該是全片最讓人悸動而淚落的。

凡事無不吹毛求疵、性子嚴厲的美食評論家──艾格;吃下小米所做鄉村料理「普羅旺斯雜菜燴」後,那似曾相識、媽媽般的熟悉味道,像一把逆轉時空的鑰匙,瞬間帶他重返了兒時情境:

想到當時受小朋友欺凌而滿腹委曲,眼角猶帶淚痕的艾格,回到家中。廚間忙碌的媽媽,卻甚麼也沒問,只輕撫小艾格的髮,溫柔遞上一盤他最喜歡的料理:鄉村雜菜燴。

南法的午後陽光暖融融,在窗前繪成金色調風景,也像似媽媽暖暖的愛。

鳥啼樹影,一方小小廚房,淨麗的桌案檯布。一切事物,都是那麼安然、怡靜。媽媽烹調的雜菜燴,在童年時光,在媽媽的愛裏,所有被鑿下的傷口,皆得以治癒。怨恨、憤世與不平?那些,無立足處。

電影般影像忽而切換至現時,剛剛吃下小米料理的艾格──艾格心頭大震,原本緊握於手,那柄鋒利如刀的筆,霎時間,卸甲般,鏗然跌落。

他一向是個以筆殺伐,絕不手軟的美食評論家啊!

然而,那魔幻般的剎那,從來石頭般頑強的武裝,無可撼動的認知,倏如風散。冷漠冰釋,高牆崩解,一個早已在時間漩流裏深深埋藏、也深深失落的世界,豁然重現在他眼前。

小米,於偶然間啟動了屬於艾格童年的秘語。鄉村雜菜料理,像是訴說著某種境界,乘著早夏水綠的香息,翩然而來。
如迷夢初醒,彷若清曉晨曦。一朵久違了的微笑之花,朝著心谷,款款地甦醒。

艾格,打從心底笑了出來。他已好久好久,想不起來有多久,不曾有這般的歡笑了。當然,那一盤有著媽媽味道的雜菜料理,也頃刻間被他吃得盤底朝天。

影片最後,艾格書寫了一段評論,將小米評鑑為「巴黎最偉大的廚師」。

這段評論,在之後一些難預料的變數糾葛下,竟讓艾格聲名掃地,從此丟失巴黎第一食評家的美名。

但他無悔。寧可如此,艾格選擇真誠。說出了這段體制外的非標準答案:
「並非任何人都能成為偉大的藝術家。但,偉大的藝術家卻可能來自任何一個你我無法預測的、不起眼的角落。」
詩篇、文學、或其他領域,不也都如是?但,我們很少願意勇敢去相信。

利益取捨為風向,既定的標籤,冥頑的判定;隨之,我們也遺忘了童年,丟失了初心。而累累傷痕、武裝自己的同時,更不再停下腳步,回望心底其實曾經真切擁有過的,那片青山碧水。

媽媽的味道,味道裏,會鎖進一組神奇秘碼,與彷彿久久忘懷(實則是久久私藏)的珍貴回憶,柔軟共振。

多麼冀望,在日後的歲月,受苦或流淚時,無論媽媽在、或不在,我都還能逢遇那樣的味道。那是我永遠珍藏,亦永遠不忘的──媽媽的味道。

但凡驚世之才華,最可堪安慰的,是擁有知音。有了艾格的「懂得」,小米,終於可以不再孤寂。那是生命與生命,此心與彼心的──相互印證。

《料理鼠王》小看板:
本片為2007年迪士尼出品之動畫作品,由皮克斯公司製作。導演為布萊德博德 (Phillip Bradley Bird )。曾獲金球獎最佳動畫,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並入圍奧斯卡最佳原著劇本,原創配樂,音效,與音效剪輯。入選 〈21世紀最佳動畫41部〉 ,當中之第22名。

本文選自《生活潮藝文誌》第二十九期,值得對電影、藝文有興趣的年輕人關注,各大網路書店現正販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