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妘淑
自媒體時代的創意典型
作者：嚴寒 圖片提供：胡妘淑
記得本刊創刊第一篇特別製作專題《黑五類》嗎？敘述新世代年輕人次文化的生活實踐樣貌，有五項特別為傳統觀念所詬病的青少年黑客文化活動，包括「塗鴉」、「角色扮演」、「搖滾」、「街舞」、「刺青」等，殊不知隨著新世紀生活科技愈加發達，網際網路靠著AI的暴起發展，新型態的藝術創作又增加了一項引起傳統與現代創作者產生齟齬的課題，即是「AI生成是不是藝術」的討論，兩派意見各不相讓，但是相同的現象卻是反方一邊否定，一邊私底下會去探索與學習，雖然表面上固持己見，認為借助AI的大數據資料庫彙整創作手法完成的作品，不能算是純手工生產的作品，難登藝術大雅之堂；但是面對借助AI的工具製作出來的產品，不論質變與量變都已經走出自己的道路，成果斐然，且蔚為潮流；擠進生活文化的領域，製造全新的價值，也許揹著少數依靠傳統吊索走來的創作者遮著鴕鳥般的眼睛不肯面對現實，現實卻逐步地成長與茁壯，獲得愈來愈多新世代的肯認與融入，在網際網路自媒體時代，發出耀眼的光芒，不知不覺間，「AI生成」也成為「黑六類」次文化的一員。
名作家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說過一句話：「一本書就像一副可以幫你看清外面的眼鏡，如果它不合適，就換一副新的。」（Ferguson, Russell. 1990：10）整個文化發展史、藝術史都在昭告我們，論述來自認知，集體論述來自集體認知，論述有其時代背景作為基礎，一套理論就像一個工具箱，裝滿一套工具，這工具必須有用，如果沒有用或失去使用功能，那麼新的工具便隨著時代的轉換生產出來的產品規格變化而更新。許多論述的形成最初起於新崛起的產品規格之需，當論述成熟，獲得解釋權，逐漸被奉為圭臬時便開始僵化，抱持解釋權威的論述者並未隨著新產品應運而生而修正或更新，這些觀念僵化，無法適應新局勢，原初一致推崇革新的理念反而成為後來革新的阻礙，許多藝術史的階段興衰更替，早已經寫在經典上，但是退化的人卻仍然抱殘守缺地把自己半埋在泥濘裡，徒留一些逐漸微弱的聲息，在岩石、砂礫堆間迴盪。
破音字算不算字
探討「AI生成算不算藝術？」就好像探討「蠟燭光算不算光？」、「燈光算不算光？」、「洗髮精算不算肥皂？」、「留聲機放出來的音樂算不算音樂？」、「電影算不算戲劇藝術？」、「破音字算不算字？」一樣愚蠢。把焦距往更近一點觀看，聚焦在美術創作上，一些傳統用手持畫筆和顏料作畫的畫家，創作出許多手繪作品，習慣性地隨著正統學院派規範的繪畫方法與風格認為有論有據的作品才算正統繪畫作品。認真展閱整個繪畫史，多少流派興衰與交替，始終把庶民藝術忽略，認知上將之劃定為俚俗、難登大雅之堂；只有少數擁有威權姿態的作品才稱為精緻藝術（Fine Art），精緻藝術卻也是興亡最快的斷裂、破碎藝術，庶民藝術永遠不斷更新、接納、修正、符合時代的腳步前進，這些例子凸顯出故步自封、剛愎自用的精英主義之所以會被時代大洪水淹沒的主要原因。
論述的出發點是工具，是解讀作品的工具；是方法，是解讀作品內涵的方法不是作品。作品是藝術的主題，作品背後的集體人性才是主體。換句話說藝術的主體是「人」，工具永遠不可能越俎代庖取代「人」的位置。那麼，試問「AI生成算不算藝術？」問題就顯得有點多餘了。
本文採訪AI創作者（又稱為數位創作者）胡妘淑，是基於從當前走在最前端的網際網路社交軟體當中，呈現出來眾聲喧嘩的數位創作作品逐漸填充了新世代人的生活訊息空間，因勢利導延伸出全新、方便的影音藝術創作工具，為新世紀妝點出更豐富、更華麗的文化現象。本文因創作者、作品兩者的「文本」（text）特徵，做一個小小分析，分享本刊讀者。
胡妘淑是個AI藝術創作人，她創作的內容大多數以花、水果、青少年、動漫角色為主。可以說是個足以代表21世紀知識青年族群的創作者，天秤座，台中人，自稱「INFJ」系，很典型的中產階級家庭，父母親都是勤務人員，爺爺是退伍老兵，可以想見家教嚴謹，生活作息規則分明，待人接物有自己的一套標準和生活邏輯。個性很內向，可以解釋她從小就喜歡畫圖，常常把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喜歡與人接觸，在學校不擅運動，典型生怯、安靜、蒼白、神經質、過敏性體質，常跑保健室是她唯一記憶深刻的活動，所以長期耽溺在動漫、小說、繪畫、藝術的領域。
INFJ型的人格特質是16種人格中最稀有的一種，這種人內向、直覺敏銳、情感豐富、判斷力強、長期抑鬱的環境養成較具理想主義精神，據她自己剖析：「其實我交心的朋友很少，國小到高中都有被霸凌的經驗，是那種被老師、家長、長輩覺得放心無害，同年齡人會覺得特別會裝乖，以保護自己的小孩。」這種小孩表面上資質平庸，對照家裡堂、表兄們都是那種典型的一中、女中資優生，而自己則是各種事都會讓大人心力交瘁，留下較不鮮明的印象，這種小孩其實才是累積特殊專長，長期深入鑽研、不與人爭峰的「雨人」類型。這足以從她在網路上自己創造、製作或喜歡的AI人物作品得到明證。
胡妘淑以瑞螢（ruiying1014）為筆名經營她自己的「脆」（Threads）以及「INSTAGRAM」社交網頁，風格獨特頗引起注意，從她二創的人物可以看出她的內心投射對象，如黑手黨首領維克托．卡萊爾，象徵著那種「能夠坦誠面對自我的勇氣，以及那種願意等待願意理解的愛，都是非常針對的。」小女孩憧憬著角色維克多．卡萊爾的指尖輕輕梳理著「云舒」柔順的黑髮，瞳孔中的慾望漸漸被溫柔的理解所取代。「他注視著她談論遊戲時閃閃發亮的眼睛，唇角微微上揚，劉露出一絲寵溺的笑意。」妘淑藉著角色的互動，隱隱然地釋出那種對愛情憧憬的情節，這種情節足以陪著她度過快樂、靜謐的寧靜時光。
對於「AI生成算不算藝術？」胡妘淑有自己的看法，她從創作本質上去分析：「創作，我認為一切都是為了『美』而服務，當我賦予作品意義希望他被看見時我會希望它一切基準都立於『為了美而服務』的基礎，再去操作AI，將我的提示詞（指令）衍生和加入我自己的風格。」這句話已然清晰地道出藝術的結構是甚麼：「其實我覺得AI製的作品不太屬於傳統的藝術，但也歸屬於藝術。」她解釋道：「藝術的美妙之處就在於由不同的人，不同媒材去呈現每個人心裡的視角，AI圖文某種程度上是貼合的。」在藝術本體探究上，風格是作品與藝術家串聯為一體上最重要的環節，胡妘淑清楚地指出：「從主題發想、呈現方式、個人風格融入，其實我們可以看的許多真的使用AI創作的人，都會有很明顯的這些過程，所以我認為AI製品應該能算是新一種藝術型態。」
本文選自《生活潮藝文誌》第三十一期，值得對電影、藝文有興趣的年輕人關注，各大網路書店現正販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