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

談曹馭博〈春天喜歡悲傷的人〉

賞析：陳威宏　攝影：蘇瑞琴

春天喜歡悲傷的人
它為你埋葬冬天

種子還在泥沼中沉睡
田裡都是你善良的背脊

除了草地，循環的子嗣
其他我一無所有

時間是一匹綠色的馬
在黑暗裏踐踏太陽

我想在地上畫一道月亮
讓你做一個有關光明的夢

世界不需要墳墓
到處都是安睡的土壤

冬天是一隻墜地的鳥
在田裡失去了知覺

我怕冬天再度愛上了你
我要在詩裏遵守春天

這首詩出自曹馭博2018年出版詩集《我害怕屋瓦》中收錄的一首，作品共分八段，每段僅有兩行，是簡潔，有節制美感詩作。

每個人有渴求理想生活的願望，但在需求滿足之前，時常害怕結果不能如願，因而容易產生各種恐懼，不時侵擾生活。為了抵拒恐懼湧現，我們會形塑出各類行動來自我防衛。詩人提筆寫作之舉，便是透過作品揭示正向的意念，埋首創作以形成療癒的作用。

春天喜歡悲傷的人
它為你埋葬冬天
詩人把時間更迭的自然現象，投入主觀情感，將抽象的季節概念擬人化。描述百花盛開、帶來盎然生機的春天是有所作為的，春天象徵「埋葬冬天」，這是一種關愛悲傷的人的話語。

種子還在泥沼中沉睡
田裡都是你善良的背脊
意義看似隱晦未明，但我們可以將它設想成「你」的悲傷冬季其來有自，也可能因「善良」的思維所造成的，也可能因為生命尚未甦醒，暗示期待結果尚未能顯現而已些傷感。春天的關愛是否足以抵擋悲傷？詩人繼續描述，生活中的挑戰及艱困處境其實未曾減少。

除了草地，循環的子嗣
其他我一無所有
資源來自大自然的賜予，只能靜待一切發生，「我」其實無法提供具體協助，隱喻人生對未來的一種無助與期盼。

時間是一匹綠色的馬
在黑暗裏踐踏太陽
綠色在詩歌中大多是代表自然，象徵平衡，它也是被解讀為沒有溫暖或寒冷的中性顏色，但在作品中，我們卻讀到截然不同的感受，不帶感情的綠在黑暗裡踐踏積極正向的意象「太陽」，可能意謂苦難鋪天蓋地而來，無能倖免。至此，詩作前半部，詩人顯現的世界是悲觀的。

後半部開始轉為正向。「我」的一些無意識的動作企圖帶來的改變是：
在地上畫一道月亮
讓你做一個有關光明的夢
世界不需要墳墓
到處都是安睡的土壤
從思考開始轉換，即使它可能僅是美好的理想，其實處處皆可自在，不須再畏懼生存與死亡，所幸，人可以有作夢的權力，也可以有立定目標的能力，提供一個前景可期。

冬天是一隻墜地的鳥
在田裡失去了知覺
悲傷停下腳步，不再取得任何勝利。詩人雪萊曾寫：「冬天到來，春天還會遠嗎？」在本詩最後一節：

我怕冬天再度愛上了你
我要在詩裏遵守春天
我們明白悲傷與苦難仍舊會出現，但所能做的便是以詩歌去抵抗。「遵守」四季運作的規矩，大自然的龐大法力是不能違逆誡律的舉動，冬天將盡，春天腳步已經不遠。

〈春天喜歡悲傷的人〉這首詩的內容很簡單，但也蘊含深意，它揭示了人在悲傷之後，內心彷彿處於初春的季節，最寒冷的冬天已過，即使美好尚未到臨，花也未開，但有詩人的叮囑與陪伴，一切是值得期待的。

本文選自《生活潮藝文誌》第五期，值得對電影、藝文有興趣的年輕人關注，各大網路書店現正販售中。